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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粒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县领导  作者:史生荣 书号:39593  时间:2017/9/6  字数:11724 
上一章   第二十五章    下一章 ( → )
人代会期间,滕柯文觉得应该尽量和代表们多见见面,互相熟悉一下,同时也了解点情况,商量一下县里今后怎么发展。这样他白天和代表们开会,晚上到代表们住的房间聊天。忙是忙,但也收获不小,听取了代表们的许多意见。晚上十点多,洪灯儿突然打他的手机,要他到她那里来一下。听洪灯儿的声音,感觉有点异常,问怎么了,传来了灯儿的哭声,然后强止了哭说,我知道这几天你忙,如果没有空,就不要来了。说完关了手机。

  一路上滕柯文都在想出了什么事,估计是她丈夫又去闹了。滕柯文后悔得心疼,怎么鬼心窍急急忙忙把这个林中信调到了县城来。请神容易送鬼难,调来了,还真没办法再回去。

  来到洪灯儿的楼下,滕柯文不由得又想到底是什么事。左右张望一阵,也没什么异常,估计林中信也不会藏在什么地方。滕柯文边回头边快步往楼上走。

  洪灯儿确实是被林中信打了,而且打得不轻,到处是伤。看着鼻青脸肿的灯儿,滕柯文不由得怒火中烧,说,他打你,你应该马上给我打电话,虽然他还是你的丈夫,我也有理由来收拾他。

  洪灯儿又哭。滕柯文将她抱在怀里,又亲切温柔了问,灯儿,他打你,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言又止。还是说,我不回去,他就更怀疑我和你有关系,他打我,就是想让我找你,想让你出面,然后他和你闹。

  竟要和我闹!滕柯文想说几句硬梆的话,但想想,又觉得还真是不能和他闹。闹起来,那就是特大新闻,那就是道德败坏,就是依仗权势欺男霸女,所有的舆论都会指向他这个书记,他将在西府县无地自容。但一再退让,灯儿吃苦不说,林中信的胆子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县委书记放在眼里。这个林中信,简直就是个傻瓜犟种,好像一点世面没见一点事理不懂。男女间的事世上层出不穷,一般来说,如果女人傍个有权有势的,丈夫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坐享女人带来的权势地位金钱。难道是没有给他更多的好处?也有这种可能。这一阵和灯儿来往,也让他时时感到内疚。灯儿如果傍个大款,那肯定已经是珠光宝气锦衣玉食,可他只给她买过一件衣服,只给她丈夫调了调工作,再什么都没给予她。滕柯文亲亲她,见她咧嘴,才发现嘴角都被打破了。肯定是出了血。再仔细看,额头耳下都有青伤。愤怒再次向他袭来:堂堂一县之首,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滕柯文掏出手机,准备给杨得玉打电话,要杨得玉找找派出所,要派出所以处理家庭暴力的形式,好好整治一下林中信。洪灯儿抓住他拨号的手,问想给谁打电话。滕柯文说,我要让杨得玉出面找派出所的人来处理他。

  洪灯儿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手机,轻轻合上,说,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高兴了。咱们犯不着再和他闹,他打不服我,他也死心了,他也知道我不可能再做他的老婆了,他也再不可能来找我了。

  见滕柯文不解,洪灯儿说,他临走,说不要我了,同意和我离婚。

  滕柯文心里并没有欢喜,他也不知这对于他来说,是喜还是悲。他将她抱起放到上,然后将她的衣服光,细细地查看她的全身,每看到一处伤,他都轻轻地抚摸一下。最后数数,竟然有二十三处,有两处还出了血。用被子给她盖严,他鼻子发酸了说,都是我给你惹的麻烦,惹出了麻烦,我却没办法保护你。

  洪灯儿将他的手拉到怀里,一脸幸福,说,有你在,我已经很幸福了。其实今天是我胜利了,林中信想以暴力征服我,结果我没服一点软,他却软了,服了。

  多么痴情而坚强的女子,简直有点大义凛然!滕柯文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亲吻一阵,说,我让你哥来,就是为了保护你,你为什么不让他住在你这里。

  洪灯儿说,他住到这里,你来了就不方便了。

  滕柯文不知还有什么能比灯儿对他的爱更倾心,更彻底,更无私。感动一阵,滕柯文说,你现在伤成了这个样子,你是医生,你说该吃什么药,我这就去买。

  洪灯儿泪面,任眼泪淌。半天,说,我这是幸福的眼泪,我这点儿伤不算什么,用不了一天就好了,哪里还用吃药。停一停,她又说,给你打电话时,我还怕你不开身。见到你,我就一点都不疼了,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滕柯文止不住热泪盈眶,他冲动了想说和她结婚,但又觉得还很渺茫。努力平静一下,他将她放到枕头上,然后自己的衣服。他决定好好陪她睡一晚。

  后半夜滕柯文醒来,她仍静静地睡在他怀里。屋里很暗,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甜美的面容,柔软的身体。面对柔情似水的女人,他又不由得思汹涌,万千感情涌上心头。但以后怎么办,这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想到自己的婚姻,不论怎么想,子都没有错。再想想灯儿,怎么想都是最好的女人。但想到离婚,他便本能地害怕,恐惧。从当官那天起,他就打定主意当一个好官,至少不能当那种无情无义的官。但事情往往难以预料,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感情的旋涡。有位前辈说过,做官有三大问题:一是男女问题,二是经济问题,三是政治问题。这三大问题解决好了,在仕途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第一个问题就有了问题,而且没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时时都处在一个危险的边缘。滕柯文长叹一声。再苦苦思索到天明,仍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离婚。他想,看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人代会开得很顺利,分组讨论完陈嫱的政府工作报告,然后就是投票选举县长副县长。在投票前的晚上,市委李副书记和市委组织部长也来到了西府县。

  滕柯文汇报时,李副书记特意问会不会出现意外,滕柯文说,我们做了细致周密的工作,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上午投票后,结果却让人们大吃一惊。田有兴以很高的票数当选,派来的赵学初却因票少而落选。

  李副书记急忙打电话向市委于书记作了汇报,滕柯文也在电话里向于书记作了说明和检讨。于书记问有没有贿选等异常情况,滕柯文说没有发现,可以马上调查。于书记说,马上调查来不及,调查是以后的事情,你们马上商量一下,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紧急召开县委常委会,但如同生米做成了饭,大家谁也拿不出个变更的办法。杨得玉不是常委,但他是主席团的副秘书长,许多情况他了解,便也参加了会议。杨得玉提出让田有兴主动辞职,主动不接受这个副县长,然后就可以重新补选一个。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让人大主任查查选举条例,也确实可行。再向于书记汇报,于书记也表示同意。

  田有兴当候选人是杨得玉举荐的,所以杨得玉的压力最大。杨得玉主动提出去劝田有兴放弃,滕柯文点头表示同意。杨得玉立即出门给田有兴打电话。

  田有兴的手机是关的。

  这次会议为了节省费用,在城里有家的,一律回家去住。给田有兴家里打电话,家里说没有回家。问田有兴所在的会议组,都说没有看见。杨得玉感觉到问题并不那么简单。田有兴很可能不像会前表示的那样,绝不竞争绝不当选。高票当选,很可能里面有什么原因。如果是这样,田有兴很可能是故意躲避了起来。杨得玉不由得有点紧张。他真后悔当初多事推荐田有兴当候选人。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年,田有兴在他面前一直是恭恭敬敬言听计从,关键时刻,捕着机会就突然出了野心家的本。杨得玉不由得有点恼怒:你就是钻到地里,我也要把你抠出来。

  发动会务人员去找,最后才在一位代表的房间里找到。

  田有兴装喝醉了酒,躺在上用被子蒙了头,大声喊都不应一声。午餐并没有上酒,再说下午要开会,他也关心着最后结果,哪里有心思喝酒。杨得玉一把将他提起,既闻不到酒味,脸上也没有酒。杨得玉心里觉得好笑,小子玩得把戏倒不少,只是你小子还了点。杨得玉了火说,别装了,起来,你跟我走,我给你说件重要的事情。

  田有兴仍然哼哼哈哈装醉不走。杨得玉示意房间的人出去一下。然后说,有兴,我实话告诉你,刚才李副书记和滕书记都给市委于书记作了汇报,于书记非常生气,要县委严查严办。有兴,你好糊涂,你把麻烦惹大了,把天捅了个窟窿,你不明白,你惹出了一个特大政治新闻,也惹出了一个不小的政治事件。

  田有兴一下脸都吓白了。半天,才分辩说,我惹什么事件了,代表要选我,人家也是在行使人家的权利,再说我又不是反革命阶级敌人,我为什么不能当选。

  看来田有兴是早有准备。杨得玉说,有兴,你也太天真了,人大也要接受的领导,委不认可,你觉得你能当上吗。

  田有兴说,人民代表选我当副县长,我就是法定的副县长,任命不任命那是他们的事,再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不任命,就是违法,我就不相信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看来这小子绝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幼稚。杨得玉一时感到理屈词穷不知该怎么说。杨得玉只好改为苦口婆心,说,有兴,你想想,即使真的任命了你,上面不支持你,你怎么干工作。再说,上面能任命你,就能撤换你,你觉得你能当下去吗。

  田有兴说,如果无法无天,如果不讲道理,那么这个世界也没法存在。我坚信我们是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的干部绝大多数是模范执行的政策的,是懂法守法依法的。如果不懂法不守法,那我也就没有话说,这个副县长当着也就没有意思。再说,上面让民主选举,也是代表人民利益,也是行使民主程序,也是他们应做的工作。我和他们无仇无冤,凭什么他们要和人民作对,一定不让我当选。

  杨得玉说,这是你的一相情愿。你也不是初出茅芦不懂政治的小孩,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你也不想想,上面经过那么复杂的程序,经过多少次研究,才确定了候选人。市委确定了的东西,就那么容易改变吗?这样一来,市委的威信还要不要,市委能不能咽下这口气,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田有兴说,我不认为市委会生气,市委也是人民的市委,和人民的利益也是一致的。更多的话我不想说,杨局长,你是我的老领导了,论私人关系,我们也处得不错,我想,你并不是出于个人的目的,而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才来找我说这些话的,我谢谢你,但我不会退出。这里面有几个原因,一是我退出,会辜负代表们对我的期望,二是我要用实际行动,捍卫法律的尊严,三是我想当这个副县长,对这样的机会,谁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看来劝说退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杨得玉不想再说什么。杨得玉感觉到自己一直把问题考虑得太简单了。面对官帽,历史上有多少人抛头颅丢性命,哪个人又会轻易放弃。再说,将心比心想想,面对如此大的惑,别说田有兴,就是自己,也难以身退出。怪只能怪自己当初多事,自己给自己找了这场麻烦。杨得玉什么都不想再说,默默转身离去。

  市里来的领导和县领导们听了杨得玉的汇报,都觉得事情确实麻烦。滕柯文提出他再找田有兴谈谈。市委李副书记说,还是叫他来,咱们集体和他谈一次吧。

  派人将田有兴叫来。面对这么大的阵势,田有兴反而豁出去了。不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一口咬定一句话:人民选我,我就不能辜负人民。

  寸步不让,只好再请示市委于书记怎么办。于书记说,还能怎么办,选举没问题,我们就只能尊重选举,尊重代表的意见,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以后还可以解决处理。

  有了这个指示,大家心里都长出了一口气。

  滕柯文还是向市委李书记作了检查。

  下午会议闭幕后,滕柯文决定去看望一下落选的赵学初,安慰安慰,看还有什么要求。

  派来的两位副县长都住在招待所,滕柯文叫了陈嫱和组织部长一起去。进屋,赵学初正在收拾东西,见他们进来,也没让座,也不说话,沮丧了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来时,滕柯文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见赵学初这样一副冷淡样子,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组织部长何万勇说,真是对不起,事情真是难以预料,我们是做了许多工作的,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办法。

  赵学初闷头坐了,仍然不说话,好像怨谁似的。主人不说话,来看望的人当然也不想说什么。静坐半天,赵学初才说,现在的人,你越强调他怎么干,他越和你唱反调。如果会前不强调谁是不该选的,情况也许会好点。

  滕柯文再也憋不住了,不高兴了说,如果事前不强调,放开了让大家选,你更没戏。你刚来几天,谁能认得你是谁,如果不强调,你当选不上,不仅你会怨我们没给你出力,我们也没法向上级待。现在我们尽力了,一切也是按惯例按法律来办,当选不上,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赵学初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强打了精神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不怨你们,谁也不怨。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

  何万勇说,你也不必急着收拾东西回去,明天滕书记要到市委去汇报,顺便问一下你怎么办,等市委有了指示再说好一点。

  赵学初说,还能有什么指示,我明天就回去,重新到市委报到,等待市委重新安排。

  看样子,赵学初已经请示过市委了。滕柯文站起身说,也好,明天我让办公室主任去送你。

  一早,滕柯文就往市委赶,见到于书记时,已经是中午快下班了。滕柯文准备详细说一下情况,于书记说,情况我已经大致清楚了,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意外大事。选举么,那就要有人落选,只要选举合理合法,谁落选都是正常的。不过你们还得责成县人大调查一下,看此次选举有没有违法行为,如果有,就要查处,如果没有,就正式任命。

  滕柯文的心一下轻松了下来。今天来,本来是来作检查的,甚至想市委会召开一个会议,让他在会上说明情况并作出检讨。没想到于书记竟然也认了。滕柯文还是主动检讨自己的工作做得不细。于书记说,但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将是相当大的,也可以说开了一个很坏的头,必然给以后的选举带来麻烦。如果说严重点,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的威信。怎么弥补,我也想过了,也和别的领导商量了。现在给你透点风,让你思想上也有个准备。我先问你一下,这个当选的田有兴究竟怎么样,能不能胜任副县长的工作。

  滕柯文摸不清于书记是什么意思,也不好过多地加以主观评判,便把田有兴的工作经历说了一遍。于书记问,怎么刚提为局长,就又当副县长候选人。

  滕柯文说,我们正是考虑他刚提了局长,怎么说都不应该当副县长,就放他当了候选人。

  于书记说,你们考虑事情太简单了,正因为事情做得太骨,太不尊重代表的民主权利,才产生了这样的后果。当然,你之所以这样做,是充分考虑了上级的意图,怕违反了上级的意愿,这是我今天不批评你的主要原因。但这是一个严重的教训,它告诉我们,不论做什么事,我们都不能主观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而是要站在人民的立场上想问题,这样才不会出现人民群众不拥护的事情。至于怎么把人民的意愿和上级的指示结合起来,统一起来,这就需要多动点脑筋。事实上,上级的意图和人民的利益不存在半点矛盾,两者是建立在统一的基础上的。上级的意图是什么,就是为了人民,就是要让人民满意。比如我们派候选人去,就是充分考虑了人民的意见,层层考察,层层筛选,优中选优,确实选拔那些有领导才能的人作为候选人。候选人异地交流,更是听取了群众的意见,摆本地任职那些复杂的关系网。上级的意图没有得到群众的理解,说明你们的说明工作做得不够,或者根本没做到位,而是采取了一些简单的,一眼就看出是故意糊人的东西,如果你是代表,你心里能没意见吗。

  于书记的话,让滕柯文感到惭愧。确实是考虑不周,工作简单了点。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滕柯文悔恨了说,于书记,您这么一说,我一下都明白了。都说您的领导水平高,今天我才确实感受到了,真的,相比之下,我们确实需要学习,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相比之下,我们的领导水平和领导艺术还远远不够。于书记,您放心,我一定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一定要好好学习,遇事多动脑筋,多向您和老领导学习,不断提高自己,提高处理复杂局面的能力。

  于书记说,认识到不足就好。至于这个田有兴怎么办,我们的意见是他还年轻,还很不成,还需要锻炼和考验。具体办法是你们先按程序任命他为副县长,过一段时间,市委再调他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如果他经得住锻炼和考验,也确实有领导才能,那么我们再考虑安排他合适的岗位。但市委这个考虑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再告诉别人。

  这一决策确实高明。这样做既不违法,又维护了市委的权威,又警告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警告了田有兴一类的野心家。一箭多雕。滕柯文不由不再次佩服于书记的老练。

  心里愉快,滕柯文的话也多了起来。又汇报了县里的其他工作,滕柯文才告辞出来。

  滕柯文给子打电话,说他马上到家。到家后看到子并没准备做饭,而是坐了等他。子说,咱们到外面吃吧,我懒得做,今天让你这个书记好好请我一顿。

  外面的饭真是吃腻了。滕柯文说,我出去买点酱,你做点炸酱面吃吧。

  子很不情愿,说她最怕和面,如果吃面,就吃挂面。

  想到那又干又硬的挂面,滕柯文就没了胃口。但下午还得回县里,县里还等着他传达给市委汇报的情况,等着怎么处理这个选举事件。滕柯文想趁中午抓紧睡一觉,和子亲热一下。和子半个多月没亲热了,得尽尽做丈夫的义务。滕柯文只好皱了眉同意,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想到灯儿。每次到灯儿那里,她总是为他着想,想着怎么让他吃好,怎么让他高兴。差距也确实太大了。滕柯文不由得长叹一声。

  吃饭时,子说要和他商量个事情。没想到子却提出买车。简直是信口胡扯。子爱玩,这点他清楚,但开了车玩,确实太惹眼太不现实。子说,我又不花你的钱,我和我弟弟合买,买了谁出去谁开。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车也看好了,就买普通桑塔纳。

  看来是真买。这简直是胡闹。在这个贫困的地级城市里,别说一般公职人员买车,即使是单位买了车,那也是传来传去的新闻话题。滕柯文说,你是不想让我活了,你今天买车,明天全市就会议论成一片,后天纪委就得查我。

  子说,查就查,你又没贪污受贿,你怕什么。我倒希望能查一下,一查,倒查出一个清官来,说不定还能把你树为廉政的典范,给个市长副市长让你当当。

  滕柯文严肃了说,不许你胡来,如果确实需要用车,我给你派,但买车不行,你是县委书记的老婆,你买了车,全市都会议论我,议论整个领导干部队伍,从而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不好,就是一个大事件。

  子有点恼怒了说,这么说我嫁了你,反而没有了基本自由?听起来我嫁了个县委书记,都以为我吃香的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我享受什么了?你说,我嫁了你,我哪点沾了你的光。不沾光倒也罢了,倒限制起我的自由来了,连我自己花自己的钱买车都不行了,你还想让我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互不干涉。

  简直是不讲道理,竟说是花自己的钱买车。自从他当了领导,就总有点额外的收入,工资自然花得少了。当了县领导,每天只象征地缴一块钱的伙食费,即使这象征的一块钱,也是从各种补贴里扣除,他从没过一分。至于零花,都由司机结账,然后或报销,或从出差补助一类的补助中扣除。反正是没花过工资,工资都到了家里,甚至儿子浩浩来县里上学,也没花过什么工资。现在家里存了十几万,倒都说成是她挣的钱。滕柯文严厉了说,我决不是心疼那点钱,也不是不想让你生活得好一点,就那点钱,你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买车,就是不能招摇显摆。

  子盯了他半天,然后说,我别的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双休没事干时,开车去外面散散心。

  滕柯文说,出去散心你可以打出租车去,买车是绝对不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子带了挑衅的口气说,如果我一定要买呢。

  滕柯文说,那只能是分开,因为纪国法绝不允许我的老婆那样奢侈胡来。

  子咬了牙说,你怎么不说离婚而说成是分开,分开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离婚吗?何必那么虚伪。我告诉你,我早就想离婚了,早就想翻身得解放了,我早就想寻找我失去的青春了,我早就想寻找我失去的幸福了。老实告诉你,我离开你,就是嫁个狗,也比嫁你强。

  难道她确实已经有了离婚的打算?或者说她已经有了外遇?子有没有外遇这个问题他已经怀疑了很久,今天看来,确实有点问题。也好,总算没了牵挂,也没了负罪感,彻底了结算了。滕柯文涨红了脸说,既然这样,我也再没话说,你说离那就离,怎么离你说了算,要不你来写个协议,我签字同意。

  子说,我写?为什么是我写,你要离就你写。

  怎么变成了我要离。两人争一阵,滕柯文狠了心说我写就我写。然后找出了纸笔。

  真要写,万千感情又涌了上来。毕竟十多年了,怎么突然就要分开。想当年,当他在操场第一眼看到她,便一下擦燃了爱的火花。那份爱曾经是那样热烈,那样执著,那样纯洁。好像整整一年多,他总是在天天想她,时时想她,然后挖空心思地接近她,追求她。怎么突然之间,这一切就不复存在了呢。滕柯文不鼻子发酸。抬头看她,她正用鄙视或者冷笑的神情看他。这神情又一下让他心灰意冷,心硬如铁。他紧握了笔,感觉那笔将被他捏扁,然后很有力地写下了离婚协议几个字。

  写好协议,她却不见了。几个屋里都没有。也许她也不想离。他的心一下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感觉嗓子有点发干,嘴也有点发苦。想倒一杯水喝,壶是空的,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装水了,连木都是干的。打开冰箱,里面的饮料倒是不少。他拿出一包酸几口,感觉味道怪怪的,只好放下。

  司机老刘在下面摁喇叭。今天看来是不能回县里了。家里的事情不解决好,工作也没法干。滕柯文拨通县人大主任的电话,大致说了于书记的意思,要他对这次选举作一个调查,时间不超过三天,如果没有贿选等违法行为,就正式发文任命。

  再给陈嫱和几个副书记打电话,说了给于书记汇报的大致情况,说选举的事就算过去了,要大家不再管这件事,把精力放在其他工作上。

  让司机老刘回招待所住下,滕柯文觉得应该好好想想离婚这件事。首要的问题是要搞清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外遇。如果她已经有了情人,那么这个婚姻就算死了,就不值得有半点留恋了。

  屋子转了寻找,才感觉这个屋子已经有点陌生了。什么时候多了个头柜?拉开柜门,里面有袜子衩卫生纸,还有一盒避孕套。避孕套应该最能说明问题,但这东西他用时急急忙忙取出,哪里有闲心留意,更别说记个数字。真是太粗心太放心了。将那盒避孕套拿到手里,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数。大致看一眼,放了回去。

  里面有两件男衩,他记不准究竟是不是他的。好像是,又觉得不像。如果是,也是几年前的了。柜子是新买的,几年前的衩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她整理过来的?疑问变成了疙瘩,堵在心里,堵得他心里发疼。他努力往好处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老婆再傻,也不会把另一个男人的衩放到头柜里。

  再寻视一遍,烟灰缸里有不少烟头,他和她都是不吸烟的。厨房里有几个空酒瓶,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喝的。突然手机响了。是子忘了带手机。滕柯文拿起看看号码,是本地手机打来的。滕柯文喂一声,对方立即本能地说,打错了吗?滕柯文大声说,没错!我就是吕彩虹!

  对方立即挂断了电话。

  滕柯文突然觉得自己真笨,所有的信息应该在手机上。急忙翻看通话记录。的联系很广,每天都有不少电话,和她通话的人很多,细查,通话最多的,还是刚才打来的这个手机号。看来就是这个男人了。滕柯文心里一阵阵发疼。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无力地在上躺下。

  躺一阵,滕柯文又觉得自己愚蠢。子吕彩虹还不到四十岁,如狼似虎的年龄,不甘寂寞的性格,自己又常年不在,如今的时代又是一个开放而充惑的时代,她又如何能够克制自己不需要男人。

  他倒真想认识一下这个男人,看看究竟是什么货。他用子的手机再拨那个电话,很快又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滕柯文一声不吭。对方更加着急,连问虹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滕柯文问一声你是谁,对方立即挂断了电话。

  妈的,老子都只喊她彩虹没喊过虹虹,你他妈的倒喊得亲热。滕柯文将手机狠狠地扔在了桌子上,手机将桌子砸出一声闷响。

  也好,那就离婚吧,离了,对谁都解了。但离婚后最好不要马上和灯儿结婚,过一两年再结婚,谁都不会有什么议论。

  结婚的彩照挂了卧室,那时彩照片刚刚兴起,到省城才能照到,而且价格昂贵,为此花了四百六十多块钱,差不多是他半年的工资,回来后还被双方的父母骂了几天。照片上的子浓妆抹,有的微笑,有的含情,但都是一脸幸福。而他,却是幸福又加得意,可以看出那股终于得到了她的自豪和牛气,连眼睛都放出了光彩。滕柯文不忍再看。第一次见到,就被她那副略带俏皮的微笑牢牢地吸引住了,然后是不能自拔。接下来一年多的追求中,有痛苦,有焦急,有沮丧,但后来回味起来,又都觉得是幸福。这种幸福感好像伴随了他多年,也使他倍加努力,这种幸福感就成了他努力的根本动力。这种幸福感是什么时候减退的?他说不清,反正是时间,当然也有她的性格缺陷。一次次的性格不合,严重地损害了他对她的爱。恋爱时,他就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自私和懒惰。比如,那次新婚旅行。挤上火车,火车里就水不通。那时坐火车实际就是挤火车,都有心理准备。但站到后半夜,她就直喊累,要坐在包上睡觉。因她的头没地方可靠,她要他用双手扶着。那一晚,他终身难忘。瞌睡腿酸双手麻,他觉得那一夜是那样漫长,漫长得如同一年。他咬了牙坚持到十点多到站,才总算把她喊醒。这期间,她竟然丝毫没问他受得了受不了。现在,他不要怀疑,她究竟真的爱没爱过他。但那时他没这么想,虽然累,他仍然幸福着,不但不把这些苦累当苦累,而且把为她服务为她效劳当成男子汉的光荣,当成了一种男人的幸福。记起朋友说过一句话:娶老婆,不能娶你爱的人,要娶爱你的人。娶了你爱的人,你一辈子就要当牛做马抬不起头来;娶爱你的人,你一辈子就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扬眉吐气。看来此话很有道理啊。

  滕柯文躺到天黑尽,仍不见的踪影,好像突然一下蒸发了。她会不会出事,会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滕柯文急忙给她弟弟家打电话,她弟弟也说没见到。滕柯文说,我和她吵了嘴,你知道不知道她有可能去哪,如果你有空,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一个多小时后,她弟弟来了,说他给所有她可能去的朋友家打了电话,都没见到她。然后弟弟问为什么吵架,是不是吵得很厉害。他想想,觉得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离婚也不可能不让他知道,便说,我们要离婚。

  她弟弟很吃惊,也觉得很突然,连问几个为什么。这让滕柯文感觉出平子并没在家人面前报怨过他。这样就离婚,是不是有点草率?滕柯文鼻子酸了说,她要离,可能她有了另外的人。

  她弟弟立即说不可能,她绝对不会有另外的人,更不会说离婚。滕柯文郑重地告诉他是真的。弟弟说,那肯定是吵架的气话,离婚又不是闹着玩,无缘无故说离就离。再说,你说我姐有另外的人,更是没根据的胡猜,她整天在我们那里,有什么事我还能不知道。这几天我们还商量好合伙买车,她怎么会突然要离婚。

  看来她要离婚很可能是气话。想想,今天也没怎么闹矛盾。弟弟安慰滕柯文说,姐夫,你不用急,她的脾气我清楚,一会儿,她保准回来。

  弟弟打开电视机,两人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等到十二点,仍不见她的影子。夜不归宿的女人,离了也好。滕柯文说他要睡了。弟弟说他也要睡在这里。两人各睡一屋,滕柯文竟然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也没见子的影子。滕柯文必须得回县里。走时,滕柯文对她弟弟说,你找找你姐姐,有消息你给我打个电话。

  出了城,滕柯文觉得应该到她的学校去看看。今天不是星期天,她应该在学校上课。返回到学校,教研室的同事说吕老师上课去了。

  重新上路,滕柯文又不得不想她昨晚在哪里。她会不会在那个打电话的男人那里,那个男人再没打电话来,就说明他们已经取得了联系。这个男人是谁,是干什么的。她的朋友他也认识一些,费尽脑筋把可能的男人都想一遍,也没一点蛛丝马迹。他不由得叹口气,又想,想这些干什么,只能自找烦恼。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离开一丈,鞭长莫及。不管了,听天由命吧。  WwW.Vl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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