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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粒小说网 > 重生小说 > 重生—深宫嫡女  作者:元长安 书号:3019  时间:2016/10/9  字数:11587 
上一章   065 初涉庶务    下一章 ( → )
蓝如璇嘴角也是牵了牵,却终没有笑出来,像是搐似落了下去。“妹妹所言极是,昨误会,还请三妹妹担待。”

  “不打紧,自家姐妹,一切都好说。”如瑾得体大方地给了她一个宽容笑,随后有些踌躇之态,说道,“只是两个奴才虽然不堪,但已经没了一个,剩下就宽容些如何?想必她也不敢再欺主,不如给其机会重做人。”

  蓝如璇闻言一惊,醒悟自己方才失言了,余光觑着罗汉上蓝老太太神色,忙强自下了腔愤懑,镇定心神,点了点头:

  “三妹所言极是,我方才只顾着给妹妹出气,未免严苛了些,既然三妹不计较,我也十分愿意给她机会。”说着就讨老太太示下,“祖母您看?”

  蓝老太太目光如池底浮光,轻轻掠过两个孙女皎若初面庞,淡淡道:“那么就撵了她们两家出府罢。多行善事,勿起心,神佛都看得到。”

  蓝如璇立刻道:“祖母恩慈。”

  老太太不置可否,屋中一时无人再言,变得异常静谧。如瑾暗暗感叹,蓝如璇真是好应变,瞬息之间,就能反应过来细微关窍,顺着祖母之意表现善心。

  回想起来,昨若不是她们急于求成,若不是自己早先查过红橘事,恐怕一时疏忽还真能被算计进去。

  而和蓝如璇比起来,张氏就有些不够机变了。似乎两人之间,出主意做决定是蓝如璇?如瑾微觉纳罕。她是经过了一番生死之后刻意这上头留心,才能与旁人周旋一二,可蓝如璇只比她大了两岁,这样心思和手段,真是可怕。常闻宿慧之人多行异常事,难道这份歹毒心机,也算得上是一种宿慧?

  只是,现下却不是思量这些时候。蓝老太太骤然号令不但让张氏措手不及,如瑾却也是没想到会这么。

  虽然是她一心相求结果,可这结果来太早,却并不一定是好事。略略理了一下言语用词,如瑾方要开口,身边秦氏已经站了起来。

  “婆婆,我近身体是好了许多,能得您看重将家事托,心中十分感激,也愿意帮弟妹分担。只是…”秦氏出愧疚神色,“我大概还需要调养一阵才能彻底好起来,求您一个恩典,也请弟妹再担待些日子,待我完全好了再接手府里事务,如今只帮着弟妹将针线和植造管起来如何?”

  如瑾心中一宽,未料自己没开口,母亲已先觉察说了出来。便跟着秦氏意思言道:“正是如此,母亲素来体弱,还请婶娘多帮衬一些。”说着冲祖母笑了一笑,“您心疼大姐姐让婶娘多陪陪她,孙女也心疼母亲,就请您允了母亲请求吧。”

  这番推拒出乎众人意料,不但张氏和蓝如璇诧异,连一直神色不明蓝老太太也出了疑惑之。她看住大儿媳:“你真只接针线和植造?”不同于账册、人事等事务,管着针线和植造是没什么权之处,而且若只管这些不管账册,银钱上也颇多束缚,无甚油水。

  秦氏笑得贤惠端方:“不敢您跟前玄虚,媳妇确实是想先接了这两处,只求您疼惜媳妇身子。”

  老太太若有所思,扫视众人片刻,末了还是允了:“也罢,就如你所言,你紧着养好身子吧。”

  “多谢您疼惜。”秦氏谢过婆婆,又转向张氏,“这些年我身子不争气,劳累弟妹帮我管着家里大事小情,实是感激不。如今接过来针线植造,还得多多请教你。”

  这样温和闲适态度,像是昨之事从未发生过,两人是再要好不过妯娌一般。张氏面上冰霜尚未散,听见这话只勉强笑了笑:“嫂子客气。”

  言到此处,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只是因为屋中气氛古怪,大家谁都不愿意挑头说话,一时有些冷场。平里这种时候,多是五姑娘蓝如琳凑趣撒娇,但近她也不敢祖母跟前说笑,此时是一言不发坐那里。开始进屋时还有些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待后来见事态如此,只是沉着脸了。

  蓝老太太出些有些疲惫之态,挥手遣散了众人,未待人都散去已然歪了引枕上歇着。如瑾走到门口,忽听得老太太叫住了蓝如琳:“五丫头,你留下。”

  本已走前头蓝如琳身子一抖,迟疑着转过身来,红衫映衬得一张俏脸白如雪纸,显没有血。挨挨蹭蹭回返,与如瑾擦肩而过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愤懑不甘。

  如瑾款步出了房门,回头去望,隔着窗纱看见火红俏丽身影立屋中央,不一会就跪了下去。离得远,不知里头说些什么。

  头依然薄云后隐着,灰蒙蒙天地间花草也不显鲜亮,让人心里恹恹。如瑾走几步赶上秦氏,扶了母亲步行回幽玉院。一路上遇到仆婢离得老远就退路边行礼,恭谨中大多带着不自然忐忑。

  秦氏嘴角含了一丝嘲讽笑:“消息传得真,看来这些人已经知道我要管家事了。”

  如瑾明白母亲心境,亦觉感慨。多年来这侯夫人几乎只剩了个名分罢了,奴婢们也是不大当回事,或有意或无心,疏漏冲撞之处不少,乍然听得要换掌权人,自然个个都思忖掂量着以往是否做错过什么,以后要怎么讨好行事。

  这些人忐忑看秦氏眼里,就别有一番自怜之凄凉了。

  如瑾只得说些事情来宽慰,不觉就提到了方才婉拒。“是我多虑了,还怕母亲想不到,谁想您比我警醒敏捷,知道不能马上接管全局。”

  秦氏神思似乎并不此处,只随口问道:“你也是这么想?”

  如瑾点头道:“那边管着府里这么些年,各处都是她们人,种种首尾也是她们知,咱们却是生疏,暂时亦没有太得用人。这种局面,就算是她肯悉心相教,母亲也未必能很上手,何况她肯定是要不闻不问看笑话,甚至还会使绊子。所以这个家母亲要接管是一样,怎么接管却是另一样,不能之过急,一点一点理顺了方能得心应手。”

  孙妈妈离两人走得近,听罢深以为然:“姑娘说是,太太针线和植造两项也接得妙,这两件看起来是无关紧要闲差,比不得账目、田庄让人眼红,却也要和上上下下各房各屋打交道,容易熟悉府里情况。待得熟悉得七七八八,那时再接管账目人事就便宜了。”

  秦氏轻轻叹息一声,脸色也像头顶天空一样,被雾蒙蒙灰云遮了,看不分明,只觉压抑。“你们思虑甚是周全,只是我却并非因为这些。”

  孙妈妈微怔:“太太想又是哪一遭?”

  如瑾端详母亲颓然神色,似有所悟。果然秦氏说道:“我想是,若我全都接了,侯爷回来恐怕并不高兴。”

  如瑾心中微微一疼,母亲这些年确实委屈得紧。当年她年小不知事,并不知道本应握母亲这长媳手中管家权为何落给了张氏,后来渐渐长大后,偶尔听得孙妈妈只言片语谈起,似乎是父亲对母亲深感不,主动让老太太将权力收了回去,才有了后来张氏两府当家。

  这等事情秦氏从来不谈,如瑾也不便深问,此时见母亲寥落之态,不由握住了母亲手,温言劝慰道:“一步一步朝前走就是了,女儿一直陪着您。父亲待您还是不错,只是脾气急些罢了,您别往心里去。”

  秦氏扶了扶发上素钗,笑容虚浮如薄雾。“我怎会往心里去,都是些闲事而已。”

  如瑾不好接话,只得默默相陪。

  送了母亲回房,如瑾返回梨雪居,孙妈妈出来相送。如瑾站院中回头看看母亲卧房,纱窗半掩,朦胧出里头一枝半开花,本是活泼盛开明媚,这里看去却只剩模模糊糊影子。屋中静谧听不到半点声音,似是久无人住空房一样,头那样昏暗,廊前雕栏投下影子也是寂寞虚淡。

  孙妈妈顺着如瑾目光看过去,半晌也是一叹。“太太心里苦,这些日子一直吃得少,睡得不安稳。”

  如瑾垂眸:“我知道,都是为了我。”

  从她记事起,母亲和父亲之间一直冷冷淡淡,一个常去田庄里独自住着养身,一个身边自有娇妾美婢伺候,见面时候,与其说是相敬如宾,不如说井水河水不相犯。她孤傲子是随了母亲,这些年来,旁人都道夫人不善讨侯爷喜欢,她却明白母亲只是不屑为之罢了。

  而如今,母亲愿意沾染家里琐事,亲自挑了适龄丫鬟准备送去京城,若是不为她,这些事母亲是断断不会做,其中到底经过了多少思量琢磨,委曲求全,她又怎会不知。

  孙妈妈见如瑾神色黯然,劝解道:“姑娘也别自责,其实护着您是一方面,太太也是自己想通了不少。这些年任由东府踩着,太太只道不与之计较也就各自相安了,谁知道那边还有这样坏心,若不早早防备着,不知后又会遭到什么坏事。”

  如瑾微微点头,将心里酸楚下去,不想再谈这个让人伤感却又无奈话题。“妈妈出来送我,可是有什么要待?”平这些事都是底下丫鬟做。

  孙妈妈道:“不是要待姑娘什么,是问问姑娘有什么待。现如今接了针线和植造,虽不是大宗,也得咱们上心管着。那边估计下午或明就该来交接了,姑娘看需要注意些什么?”

  如瑾沉片刻,便道:“祖母决定不容置疑,蓝如璇也转圜得,我看她们下午就会来,必不会拖到明。妈妈让母亲先养好精神要紧,其他不用多想,这两处并非要紧大宗,她们交接时大概不会闹什么幺蛾子,要当心是接手之后事。”

  孙妈妈点头:“那我这就劝太太歇着,她们若来了就派人去知会姑娘。”

  “嗯,我会来帮着看顾一下。”如瑾看了看屋里,声音又带了一些酸楚,“母亲那边还要您多劝劝,您跟着母亲时候长,比我劝着管用。”

  孙妈妈微叹,“姑娘宽心,我都明白。”

  …

  张氏歪靠弹花软枕上,脸色阴沉着不说话。雕花矮桌上一盏隐翠碧螺早就凉了,孤零零摆那里,与下首蓝如璇那一盏隔空相对。

  跟前除了林妈妈照例没有其他伺候人了,连品也因为近被主子厌烦而量躲着,但林妈妈也不敢开口,屋里空气沉闷得仿佛凝成了蜂胶。

  忽然帘外就有丫鬟细声细气小心翼翼地禀报:“太太,管事妈妈们等外头,请太太示下。”

  “让她们等着!”张氏顿时立起了眉毛,“才一会工夫就耐不住了吗?不是说了我头疼歇会,一遍遍催个什么!眼见着我管不着她们了怎地,急匆匆是不是想要赶紧去那边讨好?”

  丫鬟梅再不敢说什么,应了声“是”就匆匆跑出去。廊下针线房和植造处管事婆子们站成一排,屋里呵斥也模糊听了只言片语耳里,脸色都有些难看。

  梅硬着头皮上前,笑道:“妈妈们且等等,太太这几身子不大好,眼下正有些头疼,请妈妈们少待。”

  几个正副管事互相对视一眼,就有针线房曹管事笑着应道:“姑娘辛苦,我们无妨,多等会就是了,倒是带累姑娘挨骂。”

  梅略有尴尬,笑笑走开。

  屋内蓝如璇脸色晴不定,见母亲开口骂人,皱眉道:“您近跟奴才脾气发太多了,传到祖母耳里不免她会怎么想。她们也站了半了,再一会到了午饭时候,传出去不好听。”

  张氏中憋闷,一掌拍矮桌上:“你现沉得住气了,当初要不是你出主意让郑顺家去自白,又撺掇我下手动红橘,何至于闹成现这样,连家都不让我管了。眼看着你父亲要回家,问起来我怎么跟他说?”

  蓝如璇一愣,没想到母亲这样劈头盖脸埋怨,顿时红透了脸,眼里渐渐有了水光。本从南山居开始就强着心中起伏情绪,这时一下子就没住。

  “我不沉住气,难道跟您似才行么…您顶不过祖母只管拿我撒气,我又哪里做错了。要不是我反应顺了祖母气,今晨您怕是要讨个大大没脸,我处处给您补错,为您着想,到后只落个这样埋怨。”

  她越说越急,连来积委屈又全都翻了出来,往日端稳全都失了,“不说当初还好,要说当初,当初不是您一门心思要踩着那边将我抬起来么,宴事我就觉得不妥当,您一意孤行我也随着您做了,口口声声说万无一失,可后来闹出这些事,您何尝为我考虑半点儿?”

  说着说着,蓝如璇眼泪终于是没忍住,捂脸哭了起来,只是还知道顾忌外头有人,没敢太大声,呜呜咽咽,看林妈妈眼里只觉可怜。

  自从三月三出了事,蓝如璇情绪就时好时坏,常常好好说着话时突然就拉下了脸,眼神飘忽着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而且是受不得重话,张氏那边稍微不注意,就会让她愤起来。这样蓝如璇,是林妈妈从来不曾见过。

  林妈妈赶紧按住了要出声张氏,那边又安慰蓝如璇:“姑娘别伤心了,太太何尝不是为您着想才布下那样局,本是没有半点差错,都是三姑娘那边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出乎了咱们意料。您也别着急,总之这事老太太下了,府里没人能掀起风来,奴婢看西府那边也不敢再拿这事作筏子,不然老太太肯定头一个不甘休。”

  张氏就说:“我知道你面皮薄,觉得这事丢了脸,可那天看见你场可没几个。如意跟那莽撞婆子打死也不会说出去,五丫头有你祖母镇着不会了,剩下其他人又能怎样,本就没见着你,就连捕风捉影也不敢吧?再到昨儿事,除了当场几个人,其他人谁又知道底细,谁又敢打听,前后算来根本与你无碍,你好好当你主子小姐,总跟我闹什么脾气。还说我近来不稳重,你不也是火气越发大了?”

  蓝如璇闻言,是哭得珠泪横,只觉心中一肚子委屈无处倾诉。这些日子以来,她怕回想那亭子隔间里窘迫,只怕一想就再也没有抬头做人勇气。忍着,忍着,每人前维持着得体气度,可除了她自己,谁又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连母亲都不能理解她,只知道一味训斥。

  听到张氏毫无顾忌地提起她想都不敢想那件事,委屈与羞愤就像春日破冰水,一股脑倾泻而出。“母亲说得好轻松,岂不知当还有外人场么?人言可畏您又不是不知道,否则怎会用此来算计三丫头。如今别人没算计到,陷落却是我,若是佟家那群仆妇有一个长舌,我…”

  “那又如何!”张氏十分烦恼,“说过多少次了,慢说佟家那边还没有闲言闲语传出来,就算有,我也能给你轻而易举平了,你担心什么。”

  林妈妈也劝:“姑娘,太太当家这么多年,府里跟宾客亲友走动都靠着太太呢,各家各户下人里,自然有咱们能用上。想传出什么话,想平息什么话,都是有把握,您就放宽了心别意这个了。”

  张氏道:“退一万步讲,你后又不是长长久久住青州这小地方,自有飞黄腾达时候,根本无需意这些。金氏那样人都能飞上枝头,你怕什么。”

  金氏是张氏总私下里挂嘴边上,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宠爱过一位宫嫔。张氏早年家未嫁时,父亲和金氏之父是同窗,曾经有些来往。后来张氏嫁入侯府,金氏却只嫁了一个穷秀才,还很因夫君病亡而守了寡,多年来张氏提起这人总是十分感慨,说些“长得好才情好都是不管用,要命好才行”之类话。

  然而就五年前,南巡皇帝微服乡野体察民情,不知怎地就撞上了金氏,竟也不顾她守寡身份,返程回宫时就将人带回去封了位份,颇多眷宠,连带着金氏家人都沾了光,本是一个小小县吏金父几番升迁,竟有了五品官位,若非后来金氏病殁,想来还有再升苗头。

  那之后,张氏再提起金氏就换了一种口吻。“年纪也不小了,狐媚本事倒是大,廉也不顾,想来平就是不清不楚,否则一个寡妇怎会抛头面跑到外面去,还被皇上撞上。一人得道犬升天,她爹当年学里是笨一个,真不知道怎么当得起五品官,我父亲兢兢业业许多年也才熬到从六品,眼看就要年老致仕,再也没晋升指望。”

  蓝如璇知道这是母亲心结之一,只要提起这个,任人再说什么也都没用了。再哭诉也是白听母亲排揎,她只得坐那里默默流泪。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蓝如璇不时泣声音让张氏感到烦闷,本就困扰不已了,哪里听得人哭,就有些不耐说:“别哭了,眼看着下一轮选秀时候也到了,到时把你送进京里,离了这个地方,什么乌七八糟事全都没了。”

  林妈妈凑趣调解:“是呢,咱们当今不同先皇,不意这些虚名虚脑,凭姑娘人才必定中选当娘娘,到时可别忘了提携老奴。”

  蓝如璇心情并未因这些宽解而平复,拭泪低泣道:“母亲一心送我进宫,指望我光耀门楣,其他什么也都不顾了。”

  张氏皱眉:“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味跟我抬杠。往日说起这个,你不也心气甚高,说唯有进宫才不辜负了自己么。难道只被三丫头狡诈踩一回,就把自己全都看低?我可没你这么不争气女儿。”

  蓝如璇默默泪,捏紧了帕子。

  绣帕之上大朵大朵白芍娇滴,泪水沾染其上,晕开一片又一片濡水纹,将花瓣也润瘦了。

  张氏被女儿闹得心烦,也不枕上歪着了,径直站起身来:“我去打发了外头那几个再说!”说着就朝外间走。

  母亲突然行动惊了蓝如璇,她一愣神,蓦然想起什么,一时顾不得自己委屈,连忙叫住张氏:“您且慢。”

  “什么?”张氏停住脚步回首。

  蓝如璇忍了情绪,怕母亲一时气愤做错事加让事情不好收拾,也不敢再闹脾气了,只劝道:“您难道是要给她们颜色,或者嘱咐她们给那边添烦恼?”

  张氏皱眉:“难道还要好言好语地将人恭敬带过去?”

  蓝如璇蹙眉起身拽回了母亲:“万万不可。眼下是什么时候,祖母正睁着眼睛看着呢,咱们万不能再做什么出格,否则祖母怪罪下来恐怕还有罪受。”

  张氏也不是笨,这么一说立时反应过来,抬手抚额。“看让你气,我都糊涂了,眼下是绝对不能再做什么。”说着又实不甘心,“只是便宜了她!”

  蓝如璇见母亲又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说被自己气着了,心里不由又是一阵不平。袖口繁复光鲜刺绣摩擦着皮肤,让她阵阵不适。

  然而却是明白,此时不能任与母亲纠了,只得耐着子道:“不但不能做什么,还得好好跟那边交接,该待清楚都待清楚,不藏私,不刁难,让她们把事情顺利接过去。”

  张氏不由心中愤怒翻腾,但也明白女儿所言非虚,皱眉立了一会,悻悻道:“也罢,就让她们胡乱高兴几!”

  林妈妈软言宽慰:“太太高明。这当口咱们不闹,但割清楚了以后,一切都是她们,到时再出什么事就与咱们无关了。”

  张氏冷笑:“正是这个理。”

  林妈妈道:“两处正副管事一共六人,总有能用得到。”想了一想又道,“梨雪居和幽玉院里也还有些,虽不堪大用,盘算好了也能有点助力。”

  主仆二人四目相接,彼此会意,眼中幽暗光芒闪过,俱都牵起嘴角。

  蓝如璇抿紧了,眼底泪痕犹,一双乌眸却像凝了冰霜冬湖,长睫微颤搅动池冰碎,俱是点点摄魄寒光。

  …

  中午时分天色仍然未见转晴,隔着窗子朝外看,只能看见院墙上方灰暗天空。早已绿叶成荫几株梨树伸了枝条进来,墨翠叶子间点缀着幼小青果,想看梨花,要等明年了。

  西梢间落落垒着几大架子藏书,浅灰色光线中投下幽黯影。如瑾穿着素碧短襦站书架前,月白罗裙裙角上蜿蜒青藤绕铺开,似是架顶折鹤桂兰一路垂了过去。她伸出手,将指腹书脊上轻轻滑过,诗词经史,落落架,静静散着淡墨馨香。

  这是陪伴了她前世大半生东西。入宫后诸多不便,再也没拥有过这么多书,镇寂寥时她只想念它们,一直盼望着能室书香中入眠。然而这一世,明明就是身边,她却也没有太多心思和精神埋首书卷了。

  而且,她也不愿意再做一个痴人。

  世间将读傻了书男子称作呆子,却不知女子被书移了心,也是深受其害。

  方才午歇梦中,突然回到当年寂寞空旷深宫,她捧卷灯下细品前人诗赋,正看到兴处,书页却突然变成了暗红血,刺得她眼睛发疼,抬起头时,屋子烛光暖晕也成了紫血殷红,鹅黄寝帐骤然成了明黄,飞龙绣凤,变成那个深秋清晨太监手中圣旨…

  从梦中骤然惊起,一身冷汗,忍不住就走到西梢间来对着屋子书卷发呆。

  冥冥之中是有什么暗示她么?时时提醒她不要重蹈前世覆辙。

  如瑾摇摇头,嘴角泛起苦笑。她必不会,再也不会离开人间烟火去书里找清净了。

  “姑娘,有佟太守家妈妈来访。”

  门外侍婢轻声通报,将如瑾从混乱思绪中唤醒。

  佟家人?这个时候?

  佟太守家和蓝府走动得还算亲厚,青州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这么几家官宦,彼此间素有来往。除了太太们之间走动,佟家二小姐秋水愿意亲近如瑾,时常会送些东西,写个信,或者直接邀人过去做客。因此她家来人找如瑾倒也是平常事,只是…

  三月三之事过去未久,这时候来不是显得冒失么?

  如瑾叫丫鬟请人进来,举步出了梢间,厅堂椅上坐了。

  来是两个脸带笑婆子,如瑾依稀记得,似乎是佟太太身边比较得脸人,往常宴席上见过。如瑾微笑着请她们坐,又叫婢女奉茶。

  两个婆子笑着谢过,却守礼不坐,站着回话:“当不得姑娘赐坐赐茶,奴婢们传个信就走。我家二小姐近画了一幅荷花图,想请您过去品评闲谈,差奴婢们来讨姑娘示下,问您有没有空闲?”

  如瑾微讶:“只这件事么?”这两人不是佟秋水跟前,往日她有事派都是自己身边仆妇,用佟太太人既没道理,也没这礼数。

  婆子恭敬笑道:“原是我家太太记挂着府上老太君身体,宴那老太太身体不适,这么些日子过去,虽然听说好了,但我家太太总归不放心,派奴婢们来给老太太请安问好,并带些滋补药材来。正好二小姐也想找姑娘,就嘱奴婢们顺路传话。”

  如瑾略一思索,明白过来。佟太太想是已经知道了那园中四方亭之事,却又不好明里表示什么,只等隔了些日子风声过去,再派人来做些待。而佟秋水,想必是担心她境况,邀她一聚。

  “所以你们先去过南山居了?”

  婆子笑回:“正是,给老太太问过安了,我家太太话也都带到,老太太看起来精神气不错,奴婢们正要回去说给太太安心。二小姐邀请姑娘事奴婢们也跟老太太提了,老太太愿意让姑娘们多走动亲近。”

  如瑾了然。看来佟太太是跟老太太保证过什么了,此等尴尬事不必言明,老太太允许她过去做客也是向佟太太表明了态度,两家一如往常走动即可。

  于是如瑾笑着说道:“劳烦两位妈妈跑这一趟,我这里有得汉云雾茶,请带回去给太太小姐们尝尝,待我问过祖母母亲哪天便宜,就派人给二小姐回话。”

  婆子笑道:“多谢姑娘馈赠,那么奴婢们这就回去了,我家二小姐说,姑娘哪去都可以,只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即可,她好提早备下茶点待客。”

  “我知道了,替我多谢你家二小姐。”

  青苹包了茶叶出来,亲送两个婆子出门,回来时带了幽玉院小丫头。“姑娘,二太太带着针线和植造管事妈妈们来了,正太太那边。”

  如瑾站起来:“我们去看看。”

  …

  幽玉院里玉竹生凉,一进去就是眼绿,仰头青叶,低头芭蕉,整个院落翠**滴,薄阴天气里也是泽明润。朱漆雕廊下几个婆子垂手而立,见如瑾来了,为首两个上来笑着行礼:“三姑娘来啦。”其中一个还说,“多不见姑娘,您气好越发好了,这身衣服配也好,恰好衬出您容光。”

  如瑾淡淡笑看她一眼,“若是我没记错,这位是针线房管事安妈妈?”

  安婆子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当不得姑娘这么叫,奴婢正是伺候主子们针线,日常不常主子们跟前,难得姑娘记得奴婢。”

  一旁植造房管事瞅了安婆子一眼,似是觉得她太过谄媚,截住话头向如瑾道:“奴婢是植造房郭氏,带着两位副管事来听大太太调遣,二太太正跟大太太交接呢。”

  如瑾“嗯”了一声朝屋里走,随口问道:“你是上来管事?”

  郭婆子面色一僵,忐忑道:“奴婢原是副管事,专司花木,近才提上来。”

  她提上来直接原因,是原来植造房正管事因如瑾落水受责,贬去田庄做苦力了。植造房司管府内各处房舍修葺与花木管护,当时一同遭贬还有司修葺副管事,因她是花木方面,是以未曾被责,当其他两人事也让她心中非常不安,现下如瑾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她生怕如瑾迁怒,那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料如瑾笑道:“你差事做得不错,园子里今花花草草都十分喜人,我们见春光明媚心中惬意,都是你功劳。”

  郭婆子大大松了一口气,被夸奖了又觉脸上有光,原本讨好式笑意就成了真正开心。

  说话间走到屋门口,秦氏正与张氏对坐喝茶,见如瑾到了,叫她近前来。“你婶娘刚刚带了管事们来见我,正将两处大小事务说给我听,你也来听听,我身子不好时还指望你帮衬。”

  如瑾笑着与张氏见礼,下首月牙圈椅上坐了。那边张氏脸上倒是如常神色,没有了晨起惊愕和急切,仿佛又是以往那位稳重温和掌家二太太了。朝如瑾略微点点头,继续说交接之事。

  “…针线房里一年四季,每季各处衣都有定例,遇见节庆生日另有规制,这些都是常年留下来规矩,嫂子想必也都知道,不用我一一细说,只是做些什么样式,用些什么颜色,到时嫂子打发人去各处问清楚了即可,只要不出格,但可着大家喜好行事…”

  如瑾静静听着,轻抚腕上碧玉珠连接而成莹润手钏,目光张氏身上打个旋。“婶娘真是体贴细致。”

  张氏嘴角泛起温和笑:“嫂子往常不管家,我未免要多说一些待妥当了方可,只别嫌我啰嗦。”

  “如何会嫌您啰嗦,巴不得婶娘事无巨细都教给母亲和我听。”如瑾笑容得体,“只是…”

  才说到这里,小丫鬟站门口禀报:“南山居吉祥姑娘来了,给太太送安神香。”

  如瑾眼波一动,这个时候来,恐怕送安神香只是个由头罢了,看两边怎么交接才是真。秦氏已道:“让她进来。”

  吉祥笑盈盈进门,朝秦氏张氏如瑾三人各行了礼,起身笑道:“老太太让奴婢们整理柜子,翻出一些旧安神香来,也忘记是什么时候得了,但都是极好品。老太太怕久置放了不好,吩咐奴婢各处送一些。原来二太太也这里,那么奴婢可以偷懒不过去跑腿了,请您自己带回去罢。”

  张氏笑道:“让底下小丫头跑腿就好了,何必你还亲自跑一趟。”

  吉祥只当听不出她话里试探和不,笑言:“奴婢也是闲着没事出来散散腿脚,谁想大约是平不怎么走动缘故,这才走了半个园子就有些脚酸,怪不争气,自己想来也好笑。”

  张氏眼波温柔隐了眸底幽冷,笑得加和蔼:“你也算是半个主子了,里养尊处优,哪里走得惯路。”

  吉祥忙摆手摇头:“二太太可别开奴婢玩笑,您说着玩,奴婢可当不起。”

  如瑾笑着指了指一边墩圆小锦杌:“既然脚酸就坐下来歇一会,总之不用跑东府了,省下工夫歇好了再回去复命不迟。”

  吉祥欠身谢过,看秦氏也点头,就侧身坐了杌上,笑问:“两位太太和三姑娘正说什么家常呢?”

  座三人都明白她来意,见问到此处,张氏垂了眼睛不语,如瑾叫了小丫头上茶,状似无意随口答道:“听婶娘说针线房琐事,长了许多见识,我正感慨婶娘细致体贴。只是…”话锋一转,几人都是看过来。

  如瑾拿起茶盅抿了一口,笑看了张氏,“只是侄女正要请教,针线房平里进出布匹,还有人工物料花费等等,该是颇为繁杂琐碎,恐怕光靠脑子是记不过来,是不是还应有账册记录?”

  张氏笑容微滞,吉祥接口笑道:“三姑娘平琴棋书画神仙似一个人儿,原来也知道这些。针线房是有自己账册不假,不但针线房,其他各处只要有水出入,都是有账可循。”

  如瑾便紧接问道:“如今婶娘带了管事妈妈们过来,我看那几人手里却是没拿账本册子之类,那么,账册今暂时不交接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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