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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粒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聊斋志异  作者:蒲松龄 书号:10227  时间:2017/3/27  字数: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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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徐姓,泛海为贾,忽被大风吹去。开眼至一处,深山苍莽。冀有居人,遂缆船而登,负糗腊焉。方入,见两崖皆口,密如蜂房,内隐有人声。至外伫足一窥,中有夜叉二,牙森列戟,目闪双灯,爪劈生鹿而食。惊散魂魄,急奔下,则夜叉已顾见之,辍食执入。二物相语,如鸟兽鸣,争裂徐衣,似啖噉。徐大惧,取橐中糗糒,并牛脯进之。分啖甚美。复翻徐橐,徐摇手以示其无,夜叉怒,又执之。徐哀之曰:“释我。我舟中有釜甑可烹饪。”夜叉不解其语,仍怒。徐再与手语,夜叉似微解。从至舟,取具入,束薪燃火,煮其残鹿,而献之。二物啖之喜。夜以巨石杜门,似恐徐遁,徐曲体遥卧,深惧不免。天明二物出,又杜之。少顷携一鹿来付徐,徐剥革,于深处取水,汲煮数釜。俄有数夜叉至,群集啖讫,共指釜,似嫌其小。过三四,一夜叉负一大釜来,似人所常用者。于是群夜叉各致狼糜。既,呼徐同啖。居数,夜叉渐与徐,出亦不施锢,聚处如家人。徐渐能察声知意,辄效其音,为夜叉语。夜叉益悦,携一雌来徐。徐初畏惧莫敢伸,雌自开其股就徐,徐乃与,雌大悦。每留饵徐,若琴瑟之好。

  一诸夜叉早起,项下各挂明珠一串,更番出门,若伺贵客状。命徐多煮,徐以问雌,雌云:“此天寿节。”雌出谓众夜叉曰:“徐郎无骨突子。”众各摘其五,并付雌。雌又自解十枚,共得五十之数,以野苎为绳,穿挂徐项。徐视之,一珠可直百十金。俄顷俱出。徐煮毕,雌来邀去,云:“接天王。”至一大广阔数亩,中有石滑平如几,四圈俱有石坐,上一坐蒙一豹革,余皆以鹿。夜叉二三十辈,列坐中,少顷。大风扬尘,张皇都出。见一巨物来,亦类夜叉状,竟奔入,踞坐鹗顾。群随入,东西列立,悉仰其首,以双臂作十字。大夜叉按头点视。问:“卧眉山众尽于此乎?”群哄应之。顾徐曰:“此何来?”雌以“婿”对,众又赞其烹调。即有二三夜叉,奔取陈几上,大夜叉掬啖尽,极赞嘉美,且责常供。又顾徐云:“骨突子何短?”众曰:“初来未备。”物于项上摘取珠串,十枚付之,俱大如指顶,圆如弹丸,雌急接代徐穿挂,徐亦臂作夜叉语谢之。物乃去,蹑风而行,其疾如飞。众始享其余食而散。

  居四年余,雌忽产,一胎而生二雄一雌,皆人形不类其母。众夜叉皆喜其子,辄共拊。一皆出攫食,惟徐独坐,忽别来一雌与徐私,徐不肯。夜叉怒,扑徐踣地上。徐自外至,暴怒相搏,龁断其耳。少顷其雄亦归,解释令去。自此雌每守徐,动息不相离。又三年,子女俱能行步,徐辄教以人言,渐能语,啁啾之中有人气焉,虽童也,而奔山如履坦途,与徐依依有父子意。

  一雌与一子一女出,半不归,而北风大作。徐恻然念故乡,携子至海岸,见故舟犹存,谋与同归。子告母,徐止之。父子登舟,一昼夜达。至家已醮。出珠二枚,售金盈兆,家颇丰。子取名彪,十四五岁,能举百钧,莽好斗。帅见而奇之,以为千总。值边,所向有功,十八为副将。

  时一商泛海,亦遭风,飘至卧眉,方登岸,见一少年,视之而惊。知为中国人,便问居里,商以告。少年曳入幽谷一小石外皆丛棘,且嘱勿出。去移时,挟鹿来啖商。自言:“父亦人。”商问之,而知为徐,商在客中尝识之。因曰:“我故人也。今其子为副将。”少年不解何名。商曰:“此中国之官名。”又问:“何以为官?”曰:“出则舆马,入则高堂,上一呼而下百诺,见者侧目视,侧足立,此名为官。”少年甚歆动。商曰:“既尊君在,何久淹此?”少年以情告。商劝南旋,曰:“余亦常作是念。但母非中国人,言貌殊异,且同类觉之必见残害,用是辗转。”乃出曰:“待北风起,我来送汝行。烦于父兄处,寄一耗问。”商伏中几半年。时自棘中外窥,见山中辄有夜叉往还,大惧,不敢少动。一北风策策,少年忽至,引与急窜。嘱曰:“所言勿忘却。”商应之。又以置几上,商乃归。

  径抵,达副总府,备述所见。彪闻而悲,往寻之。父虑海涛妖薮,险恶难犯,力阻之。彪抚膺痛哭,父不能止。乃告帅,携两兵至海内。逆风阻舟,摆簸海中者半月。四望无涯,咫尺闷,无从辨其南北。忽而涌波接汉,乘舟倾覆,彪落海中,逐浮沉。久之被一物曳去,至一处竟有舍宇。彪视之,一物如夜叉状。彪乃作夜叉语,夜叉惊讯之,彪乃告以所往。夜叉喜曰:“卧眉我故里也,唐突可罪!君离故道已八千里。此去为毒龙国,向卧眉非路。”乃觅舟来送彪。夜叉在水中,推行如矢,瞬息千里,过一宵已达北岸,见一少年临瞻望。彪知山无人类,疑是弟,近之,果弟,因执手哭。既而问母及妹,并云健安。彪偕往,弟止之,仓忙便去。回谢夜叉,则已去。未几母妹俱至,见彪俱哭。彪告其意,母曰:“恐去为人所凌。”彪曰:“儿在中国甚荣贵,人不敢欺。”归计已决,苦逆风难度。母子方徊徨间,忽见布帆南动,其声瑟瑟。彪喜曰:“天助吾也!”相继登舟,波如箭,三抵岸,见者皆奔。彪向三人分袍。抵家,母夜叉见翁怒骂,恨其不谋,徐谢过不遑。家人拜见家主母,无不战栗。彪劝母学作华言,衣锦,厌粱,乃大欣慰。母女皆男儿装,类制。数月稍辨语言,弟妹亦渐白皙。

  弟曰豹,妹曰夜儿,俱强有力。彪不知书,教弟读,豹最慧,经史一过辄了。又不儒业,仍使挽强弩,驰怒马,登武进士第,聘阿游击女,夜儿以异种无与为婚。会标下袁夺备失偶,强之。夜儿开百石弓,百余步小鸟,无虚落。袁每征辄与俱,历任同知将军,奇勋半出于闺门。豹三十四岁挂印,母尝从之南征,每临巨敌,辄擐甲执锐为子接应,见者莫不辟易。诏封男爵。豹代母疏辞,封夫人。

  异史氏曰:“夜叉夫人,亦所罕闻,然细思之而不罕也。家家头有个夜叉在。”  WwW.Vl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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